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用了5年时间，我们终于找到了废旧织物回收的赢利模式。”上海缘源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缘源）总经理杨膺鸿告诉晶报记者，2014年公司营业总收入291万元，其中出口占80万元，毛织品130万元，资源化处理55万元，其余鞋、包类占26万元左右。净利润28.6万元，约占总营业额的10%左右。
在6月16日的“旧衣零抛弃上海高峰论坛”上，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副秘书长孙淮滨称赞杨膺鸿为“中国废旧织物回收第一人”。
那么缘源赢利模式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呢？
晶报“聚焦垃圾分类”栏目刊发的系列报道，引起了深圳和国内业内人士的关注。针对如何破解深圳垃圾分类遭遇的问题，晶报记者采访了多位国内垃圾分类研究领域的专家学者，请他们一起为深圳探寻办法，献计献策。
晶报记者 吴建升/文、图
政府如何搭台决定成败
“常说垃圾分类是‘政府搭台，企业唱戏’，所谓‘政府搭台’，就是如何制定政策即游戏规则，这是决定事情成败的关键。”杨膺鸿告诉记者，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国家发改委牵头在上海做过废旧衣物回收问题专题调研，同年9月25日上海出台推进生活垃圾减量分类实施意见，为废旧衣物回收做好了政策铺垫，12月15日，缘源公司就在小区布下第一只回收桶，开始了废旧衣物回收试点。
2012年2月，上海市政府根据缘源公司一年多旧衣回收实践及相关调研情况，首次将废旧服装回收利用列入“循环经济和清洁生产”专项建设项目，缘源公司被列为“废旧服装回收利用”项目建设单位。
“将废旧衣物回收利用列为政府建设项目，缘源公司为建设单位，这就是上海市政府为废旧衣物回收搭的‘台子’，代表政府与我对接的单位有四家——市发改委、环保局、经信委、交委。”杨膺鸿表示，正因为政府搭好了“台子”，他这几年来废旧织物回收的“戏”越唱越顺，有了今天赢利的局面。“政府除了给政策外，并没什么补贴。”
居委会助力回收桶投放
回收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高1.65米、宽1米、厚0.8米，也经历了“进化”的过程。“最初是用玻璃钢制成，但用了一段时间发现，一是容易脏污，二是未来废弃时无法循环利用，于是就改成今天这种可循环利用的塑料桶。”
杨膺鸿坦言，一开始放桶只注意放在人流相对密集的地方，后来发生了几起回收桶被砸、衣物被盗事件，于是将桶专门安置在小区大门口保安视线所及的地方，再未发生过砸、盗情况。“回收桶运转情况良好，各小区保安功不可没。”
一小区门卫向记者坦言，其职责中并无规定必须照看回收桶，照看纯属是学雷锋，无任何报酬。徐汇区凌运街道梅陇三村党总支书记尚艳华告诉记者，由于文件明确废旧织物回收是政府项目，社区居委会作为政府的最基层组织，把这项工作当做社区垃圾分类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大事来抓，以居委会为责任主体向小区投桶，得到物业和业委会的配合支持。
记者在虹口区政府、中科院上海分院等机关事业单位都看到了熊猫回收箱，杨膺鸿表示，这代表了主流社会对旧衣回收的认可，其普及宣传作用不可估量。
杨膺鸿透露
我们根据小区居住人口进行布点，一般500户居民放一只；7天到10天开箱一次，500户以下的及一些偏僻小区，每15天到30天开箱一次。”
回收衣物去向和价值发现
杨膺鸿介绍，他回收的衣物有如下几种去向：
●将成色较新和款式质量较好的御寒冬衣挑选出来，经整理、消毒后，无偿提供给广西、青海、安徽、山东、河南等地生活困难群体；
●部分夏衣经整理消毒后，出口非洲；
●对丧失穿用价值的破损废旧衣物根据面料分成毛、棉、化纤、混纺等四大类别，出售给山东和江苏、浙江毛纺、棉纺企业开松处置循环利用加工成毛、棉纺织面料；
●鞋包类物品出售给浙江湖州地区橡塑皮革再生资源利用企业，做成再生原料；
●部分有利用价值的牛仔裤改制成包袋工艺品。
杨膺鸿强调，废旧纺织品中的废旧衣物来自千家万户，面料成分可归为毛、棉、化纤、混纺等四个大类。如何将不同面料成分的丧失穿用价值的废旧衣物分别归类，这需要一定的纺织面料的基本知识，还需通过手感、目测积累的实践经验，也可借助识别技术来判断。经过正确分类，不仅可以提高附加值，还为下游原料加工企业的成本控制和生产管理带来了方便。
“纺织面料主要由天然纤维（植物纤维和动物纤维）和化学化纤（高分子物质纤维）构成，不同的纤维具有不同的性能，不同性能的纤维具有不同的商业价值。”杨膺鸿告诉记者，从原料市场价格的经济价值来看，羊毛每吨最低价格3万元，涤纶1.2万元，腈纶1.5万元，锦纶1.8万元，加权平均为1.5万元/吨。但毛和化纤混纺的原料，由于无法分离回收不同的纤维，只能生产比较低端的纺织品，以毡布为例，价格只有4500元/吨，高值资源低值利用的现状可见一斑。“作为废旧织物回收从业者，首先得了解回收物的价值，并进行科学分类，才能实现最大限度资源化和效益化。”
赢利
是这样实现的
“我在铺到1000个回收桶时，就已实现了盈亏平衡。”杨膺鸿翻着统计表，就2014年公司经营状况给记者算了一笔账：
全年有效回收旧衣物约
1800吨
卖给纺织公司进行资源化处理收入约55万元
出口约80万元
鞋、包类处理收入约26万元
毛织品处理收入约130万元
总营业收入约291万元
公司分捡部8个人
物流部5部车8个人
服务部、行政部各有3人
加上两名管理人员共有24人
总营收减去人力成本、物流成本、管理成本、税费
净赢利28.6万元
杨膺鸿告诉记者，出口这块价格根据衣服成色而在每吨三四千块钱间浮动。公司收入80万元，至少卖了200吨衣服。
“目前我只进入了上海15%社区，未来随着进入越来越多的社区，利润也会水涨船高。”杨膺鸿表示，废旧衣物回收要形成产业链，最关键是要与纺织企业进行合作，才能解决出路问题。“前些年我的资源化处理部分一般都是卖给其它纺织企业，属‘体外处理’，今年我们与浙江华鼎集团合资成立鼎缘纺织品公司，引进德国最先进的资源再生处理技术和设备，今后所有回收物都将‘体内处理’，逐步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香港废旧衣物回收：
公益组织唱主角
与深圳一河之隔的香港，政府将旧衣回收事宜委托给公益组织处理。香港最大公益组织救世军社区关系部总监王国清表示，公益组织20多年前开始通过旧衣回收进行慈善活动，后来政府授权给公益组织只是顺势而为。
政府授权公益组织回收旧衣
港府环保署廖珮贤先生告诉记者，在香港从事废旧衣物回收的企业与一般企业无异，须符合香港的环保及其他相关法律。废旧衣物属于一般回收物料，与其他常见的回收物料，例如纸、金属等相同，并非受法例管制的特殊废物。一般而言，经分类后可重用的旧衣，大多数会以二手衣物形式出口到其他地区和国家，亦有小部分会于本地市场出售。回收商在出口旧衣时必须采取适当措施，以确保货物符合入口国家对相关的入口货物的质量规定及卫生标准。太破旧的衣物会被分割成碎布，然后加工循环再造。
特区政府在全港超过2000个屋苑推行废物源头分类计划，这些屋苑在楼宇每层或屋苑范围内设置废物分类设施，方便居民在源头将废物分类。旧衣是其中一种常见的可回收物料，参与计划的屋苑一般会与回收商或非牟利团体联系合作，将收集得来的回收物料妥善处理。另
外，市面上亦有回收商为市民提供上门回收旧衣的服务。此外，为方便住所范围内没有设置旧衣回收箱的居民参与旧衣回收，特区政府自2006年起推出“小区旧衣回收箱计划”，在全港十八区合适的公众地点，包括小区会堂、小区中心、休憩处、公园、体育中心和图书馆等，放置旧衣回收箱，并委托救世军、地球之友、长春社和励行会四家公益组织运营。
口碑铸就公益品牌
“公益组织通过旧衣回收搞慈善，在香港已形成口碑，为市民公认，政府推动‘小区旧衣回收箱计划’时授权给公益组织，只是顺势而为。”香港救世军港澳军区委员、社区关系总监王国清告诉晶报记者，救世军从20世纪90年代初就回收旧衣搞慈善，市民都看在眼里，愿意把向救世军捐献旧衣当作参与慈善活动。有的自己花邮费寄过来，有的打车送上门。“香港是个自由港，也有企业和个人从事旧衣回收，但市民还是更愿意把衣服交给救世军。”
救世军回收的衣物，挑质料最好的在慈善超市出售，其余的委托企业处理，所得收入除了应对日常支出，全部并入慈善基金。救世军除了在各区设置回收箱收集衣物及捐赠的物资外，在相当多的小区都设立了以销售二手服装为主的慈善超市。
也有公益组织将旧衣收集运输和处理全部委托给企业处理，除了企业按一定比例返还利润给公益组织外，政府民政部门也会按回收量给予一定的补贴。所以香港公益组织经费都较充足。而这种做法的好处在于，公益和商业运作井水不犯河水，各得其所。
揭秘
bra八毛钱，非洲当时髦
也许你今天扔掉的一只旧乳罩，几个月后会戴在肯尼亚草原某个部落妇女的身上。因为，它以8毛钱的代价出口，飘洋过海，卖到非洲，且很受欢迎。这是有过几年旧衣出口经验的上海缘源实业公司总经理杨膺鸿告诉记者的事。
记者采访中了解到，目前旧衣资源化由于尚有技术瓶颈，利润空间较小，只有出口这块，才是旧衣回收的赢利点所在。
但由于政策不明朗，政府、企业谈到旧衣出口都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反倒给行业蒙上层神秘色彩。
非洲大餐中国迟到
除了上海缘源的杨膺鸿，记者碰到的废旧织物回收从业人员，谈起旧衣出口时都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少了份理直气壮和自信。
“这是由于国家政策不明朗，造成了旧衣出口被妖魔化的情况。”中国旧衣网创始人方晓东告诉记者，其实，外经贸部、海关总署、国家环保总局公布的《禁止进口货物目录》（第四批）中，旧衣物在禁止之列，但目前还没有相关法规对二手服装出口交易进行规范。服装行业的人都知道，我国禁止旧衣进入二手市场交易，其实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找到禁止旧衣进入二手市场的具体法规或政策条文。相关专家的解释是，有此约定俗成，应该是按照国家相关卫生标准。“本来法无禁止即可行，但由于国内禁止旧衣零售，而对出口又无明确规定，所以形成一种社会心理：中国禁止进口二手衣服，也不许国内销售，却要拿去出口，这不是缺德挣黑心钱么？”
“其实这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观点和误区。”方晓东表示，美国、英国、荷兰、日本、韩国早在多年前已开始向非洲出口旧衣，且在其国内都是作为环保项目，受到政府补贴支持。美国出口的旧衣服在非洲市场占有率达到70%以上，西非国家喀麦隆一年从欧洲进口2万多吨旧衣服。“非洲旧衣市场是一份大餐，中国本来就迟到了，而由于政策不明朗，在现在的市场份额竞争中又处在下风。”
一只乳罩背后的市场格局
在谈起旧衣分捡重要性时，杨膺鸿告诉记者，民政部门要求捐赠的衣服中不能有乳罩和内衣、内裤类东西，但对出口来说，乳罩在非洲较受欢迎，一个出口价可达8毛钱，所以分捡时会特意挑出来。
采访那天杨膺鸿提早走了，说晚上要接待中东来的客商。从杨膺鸿处了解到，出口旧衣买卖达成的过程，一般是出口企业委托“下线”在市场上收购分拣衣服，这是收货物；发货则是通过委托贸易公司，再运向非洲市场。也会有非洲或中东客商定期来中国内地搜寻旧衣服供货源，广州、上海都是旧衣出口集散地。
各地旧衣服的价格标准并不一样，“河北旧衣服统货（未经分拣处理）每吨大概在300-600元，浙江每吨大概在1200—1800元，而同样的货在广州大概每吨2000—3000元。一般来说，沿海港口城市的价格高于内地城市，而且价格一步步上涨。”方晓东透露，“一吨旧衣服出口到非洲价格一般在4000—20000元左右，这与货物的成色有关，比如货物里有皮料，价格能超过一万。”
非洲也吹禁止风
方晓东介绍，出于保护地方经济或者是其他政治原因，一些非洲国家也开始禁止进口旧服装，如尼日利亚将旧衣服列入绝对禁止进口商品目录。
而乌干达、尼日尔、南非等国家则是允许旧衣服进口的。而且，各国旧衣服进口关税不一，西非国家塞拉利昂，旧衣服到岸价格为1美元/公斤，征收的关税和销售税分别为20%和15%。
目前中国打开的市场主要在非洲南部、东、西部和中非地区，西非国家如贝宁，东非国家如肯尼亚，中非国家如乌干达。
旧衣出口亟须“正名”
根据中国资源综合利用协会的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我国纺织品生产量达4300万吨，扔掉的旧衣服约有2600万吨，“综合利用量仅为233万吨，综合利用率不足10%”。2012年，全国可能有价值约2000亿元的废旧衣服被淘汰。
杨膺鸿说，他印象中最多的一次，杨浦区有一家人搬家的时候给他们打电话要求上门收衣服，全家一下子清理出306公斤衣服。
如此巨量的废旧织物资源，在当前国内资源化处理技术尚存瓶颈的情况下，再生处理的利润空间有限，而出口创汇无疑是目前较为合适的再生利用途径。
“法制的精神是‘法无禁止即可行’，但我国的社会心理及习惯是，法无禁止，但也未明确允许的，也不许做或不敢做。”方晓东认为，这种习惯性社会心理非常不利于我国对非洲旧衣出口市场的拓展，也不利于废旧织物回收产业链的形成。“废旧衣物出口，不仅需要政府进行规范，也更需要给予必要的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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