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废品价跌不休 收入降9成产业链面临危机

    早9点，宣武门附近的一个小区门口，陈大妈推着一小车旧报纸出来卖废品，可是左看右看，平时总在附近徘徊的那几个收破烂的今天却踪影全无，等了半天，才有一个老人骑着三轮车慢慢悠悠地过来。“废报纸1斤三毛钱。”听到这个报价，陈大妈大吃一惊，“前一段还5毛呢！”“最近跌得可厉害了，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赔本收吧！”陈大妈寻思了一会儿，转身把小车又推回去了。

    收破烂的老人是来自河南周口的老王，在附近几个小区固定收废品已经好几年。大半天过去，他的三轮车上还是空空荡荡的，不少人听到这么低的收购价格，索性不卖了。而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废品价一直在跌，几个老乡都已经回家了，我明后天也准备回去，现在不但赚不到钱，在北京根本没法维持生活。”他无奈地对记者说。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大跌，他也说不出个原因，但是他表示：“最近这几年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收入降9成

    “破烂王”准备春节再看看

    老王在北京称得上资深“破烂王”，年近60岁，从业10多年，靠着收废品的收入，他在老家花60多万元给三个儿子盖了三座小楼，在当地一时引以为豪。“早些年，收废品真能赚钱，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能赚1万多元。”看着老王家里一座一座盖小楼，老乡们都很眼馋，于是纷纷到北京来投奔他。“我们在这一带有20多个人，都是一个村或者一个乡的，几个人包一个小区，收入一直都不错。”

    老王告诉记者，“包小区”是他们这一行的传统做法，收入稳定而且风险小。“每个月给居委会或者物业2000元到3000元，就可以获准进小区收废品，基本上这个小区的居民就都找他们，而别的收废品的因为没交‘进门费’，根本无从插足。”遇到附近有拆迁的地方，那他们的“大买卖”就来了。

    “拆迁是最赚钱的，一旦听到这样的风声，附近所有的收废品的都会赶过去，而且是成帮成伙儿，都叫上自己的老乡，因为要争地盘。”老王带领的20多人的老乡队伍属于“中等规模”，无论大小，最后总能抢到一块地盘，让大家能够小小地发一笔财。

    但老王承认，现在这行已经越来越不好干了，拆迁的地方越来越少，而“破烂王”的队伍却越来越庞大。靠着多年打下的根基，老王“包小区”收入还算稳定，“基本上一个月五六千元吧，比一般打工强多了，两个儿子还没结婚，等着钱用呢！”可是最近的大跌，让他一下子陷入困顿。

    “10月份我才赚了1000多元，从来没这么少过。”比收入最多的时候下降了9成，老王没料到，他的事业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一下子陷入低谷。“我们在南苑租了间平房，一个月200元，吃饭也越来越贵，一碗面条从2元涨到5元了，很快又要买煤生火，这么一算，收入还不够在北京生活的，不走怎么办？”老乡们纷纷离开，老王还独自扛着，想看看有没有“回暖”的迹象，但越来越低的价格让他彻底绝望。他打算这两天就去买火车票回家。“等春节以后再回来，也许那时候情况能好一点。”

    一车赔800元

    收购站无奈“低进低出”

    北京的“破烂王”们如今已经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最底层是像老王这样蹬着三轮车在小区里收废品的，大跌到来时，最先崩溃的也是他们，而他们的上一级就是分布在京城各处的“废品收购站”。在老王的带领下，记者来到离小区几百米的一处废品收购站，这里常年停着一辆封闭式的大货车，每天附近收破烂的会把“战利品”运到这里，装满一车之后，老板再运到昌平东小口村，由那里的收购公司分类收购，发往全国。

    这家废品收购站是一家夫妻店，也是河南人，两口子在北京已经干了七八年。“他们赚了不少钱，一年最起码二三十万元。”老王私下告诉记者，“租照、租房、维护货车，一个月基本3000元的成本，运走一车废品，能赚五六百元，一个月纯利怎么也有两万元。”

    “昨天一车亏了800元。”老板愁眉苦脸地告诉记者。“最近这一个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废品价格一天三变，波动得特别厉害，眼看着越跌越深了。”由于对市场跌势认识不够准确及时，收购的价格偏高，导致了亏损，老板只能自认倒霉，本以为是一时的价格起落，但现在已经引起了他生存的忧虑。“旧铜的回收价从54元/公斤降至目前的22元/公斤，不锈钢从10元/公斤降至1.2元/公斤，废报纸从1.4元/公斤降至1元/公斤……”老板称，他经营废品回收生意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碰上这么多废品回收价齐刷刷地“集体跳水”，而且是在短时间内“N级跳”。

    现在，他只能转过头来压低老王他们的收购价，“保持低进低出，能持平已经不容易，在这种情形下，赚钱就别想了。”由于一家三口都在北京，一个月的运营成本加上生活开销接近5000元，只出不进。老板不断地唉声叹气，“压太低了人家不卖，有些就直接扔了，收破烂的已经走了一多半，我现在一天装满一车废品都困难。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冷清“东小口”

    已经有人赔了几十万

    从废品收购站开出的装满废品的大货车有很多是开往昌平东小口村的，北京很大一部分可回收废料都会运到北部郊区的这个村庄，在那里有几百户人家在给收上来的废物分类，准备给废物以第二次生命，去该去的地方。这里的景观令人震撼：各个院子里都是垃圾山，成堆的旧散热器，成堆的纸板，旧的轮胎和内胎，堆成山的细碎玻璃片，卷曲纠缠的钢筋像鸟巢，装过食用油的空桶、油壶用绳子串在一起，塑料瓶堆得足有两层楼高……

    然而平时忙碌不堪的东小口现在却冷清不少，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废品回收公司，闲坐无事的郭经理告诉记者：“情况很坏，甚至超过2008年金融海啸的时候。”最近一个月，无论是铜、铁、铝，还是报纸书本，都在不停降价，每吨降了几百元，基本下降三分之一，“我们已经赔了10万元，手里压的一批货根本没办法出手，现在损失越来越大了。”郭经理称他们还不算最惨的，“据我所知，有的已经赔了几十万，手里压货越多，赔得就越多。手里没有货的日子好过些，但是只能低进低出，没有什么利润，能持平就不错了。”至于原因，他也说不上来，但他认为“和全球、全国的经济情况有关”。

    而另一家废品回收公司的吕经理告诉记者，起初同行们还以为废品回收价下跌是略微调整，估计几天后会适度“升温”，没想到如洪水般一泻千里，下跌势头难以遏止。更要命的是，因为价格持续下跌，上游商家也持观望态度不愿“接单”，这样一来，那些回收了不少废旧物资在手的中间经营者就眼睁睁看着货物价值因为行情跌价而急剧“缩水”。现在，“谁手里废旧物资压得多谁就亏损越大”，不少商家因摸不准“市场脉搏”干脆暂时歇业，不敢“接单”收货。

    2008年的金融危机曾导致了废品回收的产业链从西到东的崩溃，东小口不少公司关门破产，几位经理对那时的情形心有余悸，很怕再次上演，“手里有些储备资金的还能再撑一段，没有资金的只能停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价格尽快反弹。”

    经济晴雨表

    大环境波及京城“破烂王”

    随着京城“破烂王”纷纷返乡，废品回收价格的猛烈下跌让毫无心理准备的经营者们目瞪口呆，其中深层的原因以小道消息的方式在他们中间流传，猜测不一，但相同的担心是“经济大环境出了问题”。

    也许这并非空穴来风，记者在“中国废品网”发布的近期行业分析中看到，“综合看来，外围宏观经济面依旧不容乐观，自8月初铝市走势持续偏弱，下游用铝企业铝需求长期欠佳，消化缓慢，相互作用下，市场铝库存量持续缓慢增长，令铝价承压。铜市场下游在（国庆）节前已有一定备库量，市场供大于求特征凸显，令成交倍感疲软困难，市场成交冷清。废锌市场成交不多，都以观望为主。”

    国外经济学家指出：“废品回收业好比煤矿里的金丝雀（过去煤矿工人将金丝雀放在矿井里作为毒气浓度的指示器，如果矿里有毒气体浓度有所升高，金丝雀就会马上死掉，工人们可以借此信号自救），它是工业的前端和后端，起到经济晴雨表的作用。”

    有专家指出，一场降价潮目前已席卷而来，不仅葱、姜、土豆等农产品价格大幅下跌，废铜废铁的回收价也大跌下挫。废品回收一直被视为反映经济走势的晴雨表和风向标，废品回收走低的背后，释放出的是经济疲软的信号。废品回收价格大跌其实早有预兆，在商品期货市场上，铜、铅、铝、锌等金属期货价格全线下挫，拖累废金属回收价格走软。废金属是用来回收加工再利用的，由于欧债危机的不确定性以及中国需求前景放缓的担忧，市场对金属的需求量大减，而目前市场上铜、铅、铝、锌等主要金属品种的库存压力仍然较大，因此进一步压制了废金属的收购价格。近期国际商品期货大跌，铜、铁等商品的价格都出现下跌，造成铜、铁的废品回收价也随之猛跌，跌幅超过了50%。

    一些行内人士也表示，废旧物资在近段时间内大幅跌价，与国际金融危机关系密切。因为受金融危机影响，不少玩具等加工、制造业倒闭，被回收用来再加工的塑料等废品原料没有销路自然价跌。而近期国际商品期货大跌，铜、铁等商品价格相应下跌，收购商跟随形势下调收购价，废品回收当然也“跟风”。